我叫林溪,是大曜最尊贵的小公主。
记得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。
我正在湖边,看锦鲤甩尾的水花溅在廊下。
阿竹笨手笨脚地给鱼儿撒食,惹得我哈哈大笑。
笑声回荡在整个御花园。
忽地,内侍尖细的嗓子划破了御花园的宁静。
“公主!不好了!”
老内侍跪在青石板上,额头磕出了红印子。
“出什么事了?慢慢说,别像谁踩着你尾巴了似的。”
“公主,北漠铁骑破了雁门关,陛下……陛下已经签降书了!”
“哐当!”鱼食罐砸在地上。
碎瓷片混着谷物滚了一地,像极了我那瞬间崩塌的国。
三日后的清晨,我换上素服。
没有凤冠,没有霞帔,只有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。
阿竹攥着我的手,指尖微微颤抖:“公主,我们真的要去北漠吗?”
我轻拍她的手指,将一枚玉簪塞进她的掌心。
这是母妃留下的遗物,能换些银两。
“去,我们别无选择。”
马车碾过朱雀大街的青石板。
往日这个跪满百姓的街道,今日空无一人。
只有风吹过酒旗的哗啦声,像谁在哭。
北漠的地界,连空气里都飘着沙砾。
车轮碾过石子路,硌得我骨头生疼。
掀开车帘的一角,城楼上的“北漠”二字红得像血。
北漠百姓的唾沫星子砸在车壁上,仔细一听全是骂我的。
“亡国奴!”
“祸水!”
阿竹吓得缩成一团:“公主……”
我按住她发抖的肩膀,却红了眼眶:“看,这就是战败国的下场。”
北漠宫门口的白玉阶,此时被太阳晒得发烫。
我下了马车,只见一个玄色身影立在阶上。
金线绣的漠鹰在衣摆处展翅,冷得像要啄人。
他转头时,我看清了那张脸。
眉骨很高,鼻梁挺直。
眼睛像坚硬的冰湖,半点温度都没有。
“你就是大曜的昭阳公主?”
他的声音比漠北的风还硬。
我屈膝行礼,裙摆扫过滚烫的石阶:“罪女林溪,参见三王子。”
我低着头,发丝遮住了眼底的情绪。
他没叫我起身,审视的目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,像屠夫在打量牲口的肥瘦。
“大曜的金枝玉叶,原来也不过如此。”
阿竹气得要开口。
我死死按住她的手,指甲掐进她的掌心。
疼,才不会忘了自己的身份。
他终于移开视线,转身往宫里走:“跟紧。”
那背影挺拔如松,却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我们走过九十九级白玉阶,每走一步,在我看来都像踩在故国的尸骨上。
宫殿很高,飞檐翘角刺向蓝天,却没有一丝生气。
廊下的侍卫站成两排,腰间的弯刀闪着阴森的白光。
他们看我的眼神和看阶下的蚂蚁没什么两样。
“以后,你就住瑶光殿。”
他停下脚步,指了指角落里的一栋矮楼。
墙皮剥落,窗棂歪斜。
这比我在大曜时,给宫女住的院子都不如。
“北漠不比大曜,”他侧过脸,阳光在下颌切出冷硬的线条,“规矩,比命金贵。”
我抬头,迎上他的目光:“罪女明白。”
他似乎愣了一下。
大概是没想到,亡国公主还敢这样直视他。
冷笑一声,转身离去。
玄色披风扫过地面,带起一阵尘土,迷了我的眼。
阿竹扶着我,声音哽咽。
“公主,委屈您了。”
我凄然一笑,推开她的手,径直走向那栋矮楼。
一进门,我就被飞扬的灰尘呛了一下。
里面蛛网结了半尺厚,阳光从破洞的窗纸里漏进来,空气浑浊不堪。
我走到窗边,看向宫墙外。
北漠的天空很蓝,蓝得让人绝望。